春阳和煦,春色勃发,在郑春老师的引导下,我和同学们一起走近中国现代文学史中的先贤们,继而开启一段回忆,感悟一份情怀。在众多芬芳之中,我愿撷取一朵小小的野花,漫谈我的琐碎思考。
一朵野花在荒原里开了又落了,不想到这小生命,向着太阳发笑,上帝给他的聪明他自己知道,他的欢喜,他的诗,在风前轻摇。
一朵野花在荒原里开了又落了,他看见春天,看不见自己的渺小,听惯风的温柔,听惯风的怒号,就连他自己的梦也容易忘掉。
陈梦家先生的《一朵野花》,初读似乎浅显直白,但细细品味,便会发现别有韵致。荒原的风雨中,野花在孤独地飘摇,颇有落寞渺茫之感。对于“看不见自己的渺小”一句,有论者认为诗人通过此句嘲讽了自恃聪明实则目光浅陋的野花,但我认为非也,或许诗人在面对广阔的世界时,会有惶惑迷茫之感,但是他此处书写的,更多的是对个体生命价值的肯定。野花虽小,但它自在地开落,向着太阳怡然发笑,在自己的欢喜与诗意中满足地轻摇,这象征着个体生命的自尊与庄严。这首简短轻快的小诗,以低吟的方式,唱出了诗人对生命存在的静观与敬意。
“我是沙泥/细碎的它有每一粒的坚锐”“你是大风,吹去吧,我纵是小草/胆敢和大风对敌,你吹去我/渺小的自傲,我是贫穷困苦的/你吹不折我卑微中的强大”……在陈梦家的其他诗作中,渺小的个体同样挺立在广阔的宇宙中,不卑不亢地唱响生命的赞歌。“我心中盘旋着一个大爱,这美几乎是万仞的石级,需要一层一层爬,仍旧是一种类乎理想的真理能安居”,在闻一多的名士风度和徐志摩的浪漫气质的熏陶下,陈梦家的诗歌“兼具闻诗格律谨严与徐诗轻俏流丽之长”,使人浸润在爱与美中。
在课堂上,我通过一朵野花与陈梦家相遇,老师与书籍是我的引路人,让我对陈梦家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周作人在他的文章《结缘豆》中写道,自己写文章是一种“结缘”,风朝雨夕,花前月下,邀古人和自己对话,达到了一种难以言传的风韵。对于我们来说,上课学习,下课阅读,又何尝不是一种结缘呢?我由此与闻一多相遇,感悟他的红烛精神,进而了解“闻门二家”的故事;与吕荧相遇,了解他至纯至净的一生,将洁白的茨菰花种在心底……或许我们会疑惑,这些名士终已离去,这种结缘有何意义?老师曾答道:“曾经有这么一群青年人来过,他们的内心闪烁着时代的光芒,而这些光芒,曾经照亮我们走过的路,这是多么令人陶醉的事情。”我想,不必问相遇有什么意义,相遇本身就是意义,天空的云朵投影在我们的波心,交会时互放的光亮可能是短暂的,但瞬间又何尝不是永恒?
我常常感觉当下的生活如同飞转的陀螺,我被影响,被裹挟,成为被啃噬肝脏的普罗米修斯。但是郑老师的讲述给了我启发,在他的课堂中,我逐渐放松了挖掘科研问题的功利性阅读心态,我静静倾听着,讲到激动处,老师的声音常是颤抖的,以“曲折的姿态”展现出他对文学的热情,给我以极大的感动。我想,我们需要让课堂保持春色,在学习专业技能之外,培养醇厚的读书趣味;在理性生存的同时,学会诗意地栖居,体悟有价值的生命范式。
陈平原推崇这样一种读书画面,“在《书斋趣味》中,叶灵凤描绘了颇为令读书人神往的一幕:在这冬季的深夜,放下了窗帘,封了炉火,在沉静的灯光下,靠在椅上翻着白天买来的新书的心情,我是在寂寞的人生旅途上为自己搜寻着新的伴侣。”我想,在蓬勃的春意中,与循循善诱的长者一起,与志趣相投的同伴一起,阅读、体悟、结缘,结伴走过青春的旅途,同样令人神往与陶醉。
文章发表于2023年5月17日《山东大学报》第1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