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说他看到了流星,是的,昨天晚上他看到了流星。我问他有没有许愿,他笑着说,没有祈求,不用许愿。那一刻,我突然想变成昨天晚上的他,昨天看到流星的他。我想在流星划过天际的那一刻,许一个愿望,我希望我可以回家,回家见你。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那天,山外满天的星星,我抬头望着,只是那时候不知道,原来我看到的那颗最亮的星星上面,住着你,还有我的童年,还有那些被我忽视的日日夜夜,还有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那颗星星,很美,我却够不到。我把她的样子放在心里,因为上面住着你,住着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我记得,那些日子。
那时,爸爸和妈妈因为出去打工把我交给你,我哭着,我说我不要,我要爸爸妈妈。你却牵着我的手,在那么冷的风里,我们站在山岭上,我花着脸,傻傻的伸着头望着远方,你摸着我的头,你说:“妈妈待会儿就回来了。”我扬起脸庞,看到你疼惜的眼神,我知道里面住着我,一直住着。偶尔我像只发疯的小猫一样,缠着你,问妈妈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你说:“宝贝,姥姥陪着你。”我看着你眼角的皱纹,上面爬满了岁月,上面见证了沧桑,上面写着:宝贝,姥姥的宝贝,妈妈不久就会回来的。那个时候,旁边你养的老猫用舌头舔着身边小猫的眼睛,那只老猫眼里也有和你一样的疼惜的眼神。
那时,我会在放学后飞一样的跑出教室,越过很远的山路,到了那个山岭上,看看远方,然后转身跑进那个孤独的小屋里,喊一声“姥姥,我回来了”,你疼惜地说:“冷吗?饿了吧?我做好饭了。”我记得你看到我的花脸的时候笑弯了的嘴角。我擦擦嘴说:“饿了,我跑回来就是想吃姥姥的饭了!”然后在你怀里撒娇,那时我不知道,许多年后的我再也找不到可以撒娇的人和可以撒娇的理由了。那时的我会跑那么远的山路,因为在山的那边有你的味道,有你的期盼。
那时的我,不懂事;那时的你,不在意,只是在意我的的成长,在意我冷不冷,饿不饿,在意我的一切,却不在意我的不懂事。那时的我不知道十几年后的我坐在电脑前,竟然那么怀念那段时光,怀念你看我的眼神,怀念你的疼惜。那时的我,小时候的我,是有多幸运,可以有一个牵着你的手陪你走完童年的姥姥。
日子一天天的过,记忆一天一天的攒集,我也一天天的长高,个头超过了你,也许是你也被岁月压弯了腰,被我的不懂事愁白了头,你变得那么苍老,可是在我眼里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你不再牵着我的手,而是我搀扶着你,我们还是会到那座山岭上,不是期盼归来,而是看那边的日落,看远方的火车,看一切属于或者不属于我们过去的东西,我不像以前那么活泼,也许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日子的催眠,变得沉默了,我会指着远方经过的火车说:“姥姥,我们一起去坐火车去旅游,好不好?”你慈祥的笑着说:“我的小宝贝想去,姥姥就陪你去。”我看着你笑弯了的眼角,调皮的岁月又在上面留下了他经过的痕迹。那个时候。只是不经意的一说,却成了之后好多年的梦想,不能企及的梦想,直到我接到你去世的那通电话,我才明白,有些东西从说出来的那一刻起也许就是不能实现的梦想。
学业随着个头的长高越来越繁重,我也回到了爸妈的身边,回到了那个不属于童年的地方,回到了没有你的地方。每天都会有不一样的作业,有不一样的任务。我忙碌着,只是在做不出一道数学题的时候拿出你给我的小手链悄悄地告诉自己要加油,因为姥姥希望她的小宝贝变得优秀。于是在成长的路上我策马奔腾,不停息。可是日子忙了,距离远了,时间少了,我们的见面也就少了,似乎心的距离也在变远,我知道这叫时间的疏远。每个周末,都是补作业,没有时间去看你,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是自己的借口,只是懒,懒到连回忆都不愿意翻开。
长大带来的是忙碌和失去,忙碌中我和你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我记得,我去看你的时候你从那座山岭上艰难的下来,我看见你眼底的泪光,我看见你看见我的那一霎开心,我看见你眼里的我的小时候,我突然就哭了,突然想到你牵着我的手看远方的那个时候,原来时间真的有些远,也许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些不是忙碌,只是我在成长的过程中被一些东西迷惑了双眼,忘记了你教给我的纯真。
姥姥,接到爸爸的电话的时候,我哭了,感觉就像,在那只老猫去世后,小猫爬上山岭,在风中寂寥地看着远方的那份悲痛。我知道你去了那一个我说要带你去旅行的地方,虽然我知道这是一个终究要发生的结果,可是我还是心痛,我还是忍不住哭花了脸,我还是思念,我突然意识到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你的身影,再也感受不到你的疼惜。我记得你在糊涂的时候忘记了所有人的名字,却只记得我的名字。你喊着我的名字,在身上摸索,你说:“小辉,姥姥给你钱,上学需要钱,你要好好学习,在大学好好学习,有出息,姥姥知道我的小宝贝最厉害了。”我哭了,我知道我在经历那么多后,还是会感动,因为那份感动来自最纯真的内心。
只是那个时候,不知道,那竟然是最后一面,我竟没有再好好看看你的眉眼,看看你的皱纹,看看你的白发,看看你的样子,看看你眼角的温柔。我竟然没有紧紧的拥抱,紧紧的告别。不,不是告别,是许诺,我会和你去那个我们一直想去的地方。原来,从踏上去异乡火车的那一刻起,我就和童年,和你说了告别,只是这份告别好远,好沉重。
姥姥,在那个远方的姥姥,小辉会好好的,会一直走着,会一直念着,会一直记得,会在没有你的日子里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爸爸妈妈,还有姥爷,还有你牵挂的那些人。妈妈说你那么好,一定会在天堂很好的,我说我知道,因为姥姥活在我的心里,最深处。我把那里变得足够温暖,我把那里建成了我们想去的远方的样子。
亲爱的流星先生,请允许我许一个愿望,请祝福我在那个远方的姥姥安好,请允许我在许多年后踏上同一辆火车去我们约定好的远方的那个地方。
亲爱的流星先生,请让我姥姥期望的那些人都安好,除了我,因为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会在以后的路上变得成熟但还是保持那份纯真。
亲爱的流星先生,请实现我的愿望吧。